南涧行 - 非常财富


  这是09年03月百翠园的李子花, 秋天的时候,她掉果掉叶,就留下这样一张照片。

  

 

 

舅公一行回南涧,

清风二百四十里。

母校不见闻书声,

破戏台前尽老翁。

 

墓台新土添桧柏,

风吟藏酒香扑碑;

百纸烧尽千重念,

黑蝶双翩西南迁!

 

 

泉子坡上泉如拳,

少年挑水课本卷。

露场电影通宵看,

喇叭嘹亮绣金匾。

 

姥爷姥娘对吸烟,

唠叨猫小六亩地。

八旬齐眉思不尽,

油灯历历木瓜青。

 

 

       上个世纪70年代,南涧最好的一道风景,就是泉子坡上如拳膊喷涌的一股清泉,也是700口人的饮水源。我就在一梁之隔的姥娘(外祖母)村上学,常常和姥爷、姥娘仨人在一起相依为命。少年初长成的我,13岁就可以代父给有腰伤的姥爷挑水了。我肩上挑着水,一手卷书,一手把着扁担的前端,喘气紧了,就歇一会儿背背书。印象里,那条石条沟很长,遍地形状各异的石头很挠脚,对于我这个一溜小跑急脾气的孩子来说,免不了崴脚。在沟底歇一下后,要上一道很陡很窄的土坡,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上去!因为,这样会气喘吁吁腿酸无力,耐力一旦不支就完了。你要在半坡上歇,水桶倾斜大,洒些水不要紧,放不好桶就要掉下去。更考验你平衡水平的是,那水桶一只大一只小,一起一放很费劲,长长的扁担着力点放到三分之一左右的地方才合适,但是这在爬坡的时候腿很容易碰住桶,水就溅到了裤子上。姥爷常常在院门口看护着我,跟回家里躬着伤腰和我抢着往大水缸里倒水,长着裹脚的高大的姥娘一边给我抹着额上的汗水,一边叮嘱:挑上半桶就行了,老把衣服弄湿了。我不以为然,常常把水挑,哪有不湿脚的。

    最浪漫的莫过于看黑白的露天电影,那个年代都知道的大片,看一个通宵都看不够。大白天高音喇叭好嘹亮,郭兰英唱的那些个歌儿也的确很过瘾的。

    姥爷姥娘,育有三女一子,那时候的人都比较重男轻女。二老喜得晚子视若掌珠,舅舅排行最小,乳名猫儿小。舅舅打小就出村去河边(阎锡山村)读书,成绩奇好。二老更是宠爱有加。高中毕业后进轩岗六亩地煤矿工作了。姥娘常把猫儿小和六亩地挂在嘴边,二老干活累了就坐下对火抽烟,三句话不离猫儿小或六亩地,特别是晚上夜半或者天还不亮二老就叨叨上什么了。这就让我充满了神奇和遐想,舅舅工作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哪一方天堂(其实,轩岗是一个山里的小镇,六亩地只是轩岗矿务局其中的一个也不大的煤矿)?恢复高考不久,舅舅居然从煤矿考上了研究生,选入社科院,进了省城,后来成了填补不少课题研究空白的能源学专家。也就是说,舅舅在文化大革命中就偷偷学起了经济学!就这一点就够英明伟大了!可我妈到今天都不服气地说,我那时候比你舅舅都学习好哩,供不起我上啊,还不把我嫁远,照应你姥爷姥娘呢!母亲离姥爷姥娘近只有二里地,近水楼台先得孝,也是自然的。母亲和父亲是尽了心力的。舅舅能够成功,安心工作和学习,背后不仅有支持宠他的父母,也有支持宠他的三姐。舅舅本身的努力更是赢得了命运的宠爱,天时地利人和都一样缺不得。贵人恐怕有两种,一种是大浪淘尽沉沉浮浮起来的人,一种是潜龙腾浪稳步登天起来的人,舅舅就属于后一种人,舅舅心志高远,耐得寂寞,扎实好学肯钻研,日积月累闹事业,恃才不傲物,高姿态做人,低调做事,不喜欢标榜什么,是舅舅学习工作和研究一直都比较顺利的重要原因。舅舅背井离乡去求学,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走好的更不多,在文化大革命也没有大的冲击,改革开放又抓住了成就事业的最新机会。真是贵人自有天助!难怪姥娘一直偷偷地供着佛龛,她嘴里念什么,我从来没有听到,也许我这个不听话的孩子,会在动荡的年代泄露天机吧!与人为善,做事抬头看远些,学点真本事,想不明白的东西,不要轻易跟人跑,自己该做什么就抓紧做什么,不管什么时候,心里都要明镜似的。也许姥娘就是把这样了悟才俊内敛的遗传密码传授给了舅舅。我直到现在都觉得姥爷姥娘的那盏油灯依然亮着。在昏黄的灯光下,二老念叨了舅舅整整一辈子!

    我和姥爷姥娘,最开心的事就是,我的舅舅能够早点回家看看,一年也就是有限的几次,舅舅真的回来了,二老就像孩子一样高兴,笑声也多起来了。我看着高大儒雅与凡人不同的舅舅,内心也十分喜悦,舅舅也真的会给我带回一些天大的惊喜。舅舅用照相机卡嚓卡嚓给我们在门前的玉米地里照了相,洗出来一看,天,黑白的,和真人真的一模一样!我第一次照相,那时候时兴戴帽子,我连一顶帽子都没有哇,有个来看热闹的孩子,我把他的帽子戴在了我的头上。其实,不戴帽子才标准呢!那时反而喜欢多此一帽!更有意思的是,舅舅买回一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什么半导体收音机。一会儿说话,一会儿唱歌,什么都听得到。这下,漫长的黑夜我们有救了,省得我们说许多话解寂寞了。最惊喜的一件事,是舅舅给我的第一件礼物,也是我至今收到过的最珍贵的东西,是改变我学习生活的最放心的老师,四角号码字典。舅舅教我如何查字,他只用几句顺口溜就教回了我:

 

横一竖二三点捺,

叉四搽五方框六,

七角八八九是小,

点下有横变零头。

 

    我终于有了第一本字典,学会了查字典,短短的几年初中,我就扫清了阅读的所有文字障碍,我疯狂地阅读着我可以看到的书报杂志,连老师都认不得的生僻字我都认得。我的视野从此大开,我强烈的有一种走出去的渴望! 

    姥娘家高高的黄崖壁上,有一些木瓜树,它们经受的风最多,沐浴的雨最少,但它们的根很深,木瓜依然青青的,因为在崖壁上,又不容易被糟蹋,木瓜终将瓜熟蒂落掉下院子里来。那木瓜熟落从崖壁上下来的声音,犹如耳畔。我就觉得这是我看到过的身边最顽强最有生命力的树,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,依然要开花结果。这也许是木瓜树能够立足在最高处,阅到的东西更多,适应的东西更多吧!

 

 

山高欲做俊鸟飞,

烧书报得三春晖,

舅舅班门笑开颜,

此甥弄斧尚有年。(0904

   

  

 

 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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