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,忻州老乡元好问去并州赴试,途中遇到一个捕雁者。这个捕雁者告诉元好问今天遇到的一件奇事:他今天设网捕雁,捕得一只,另一只脱网而逃。岂料脱网之雁并不飞走,而是在他上空盘旋一阵,然后投地而死。元好问看看捕雁者手中的两只雁,一时心绪难平。便花钱买下这两只雁,接着把它们葬在汾河岸边,垒上石头做为记号,号曰“雁丘”,并作《雁丘词》。
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生死相许?
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。
欢乐趣,离别苦,就中更有痴儿女。
君应有语,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
横汾路,寂寞当年箫鼓,荒烟依旧平楚。
招魂楚些何嗟及,山鬼暗啼风雨。
天也妒,未信与,莺儿燕子俱黄土。
千秋万古,为留待骚人,狂歌痛饮,来访雁丘处。
在《遗山乐府》中,这首词前面还有一段序言,说明了写这首词的原因,“乙丑岁赴并州,道逢捕雁者,云:‘今旦获一雁,杀之矣。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,竟自投于地而死。’予因买得之,葬之汾水之上,累石为识。时同行者多为赋诗,予亦有雁丘辞。旧所做无宫商,今改定之。”
说的是,1325年,元好问(当时十六岁)在赴并州(今山西太原)应试途中,听到一个悲婉凄凉的爱情故事——汾河畔,一双雁儿嬉戏,一只大雁不幸被人捕获,继而被杀;另一只脱网之雁悲鸣不已,不忍离去,竟撞地自杀以殉。雁是最忠于爱情的禽鸟,双栖双飞,形影不离。恋人被杀而以死殉情,这一壮举足以感天动地,也感动了元好问。于是他买下这两只死雁,将它们合葬在汾水河畔,垒石为丘,号“雁丘”。与元好问同行的人多为殉情的大雁赋了诗,元好问也写了一首《雁丘辞》。因原来的作品不协音律,现在又进行了修改定稿。
这首词因物感赋,悲雁而及悲人,歌颂坚贞不渝的爱情。作者运用比喻、拟人等艺术手法,对大雁殉情而死的故事,展开了深入细致的描绘,再加以丰富的想象和充满悲剧气氛的环境描写的烘托,塑造了忠于爱情、生死相许的大雁的艺术形象,谱写了一曲凄婉缠绵,感人至深的爱情悲歌。
在词的开篇,便陡发奇问:情是何物,竟至于要生死相许?引起读者深深的思索。作者本要咏雁,却从“世间”落笔,以人拟雁,赋予雁情以超越自然的意义,想象极为新奇。也为下文写雁的殉情预做张本;古人认为,情至极处,“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”。“生死相许”是何等极致的深情!
遥想双雁,“天南地北”冬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,“几回寒暑”中双宿双飞,相依为命,一往情深。既有欢乐的团聚,又有离别的辛酸,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们分开。而“网罗惊破双栖梦”后,爱侣已逝,安能独活!于是“脱网者”痛下决心追随于九泉之下,“竟自投于地而死”。
过片以后,作者又借助周围景物衬托大雁殉情后的凄苦。在孤雁长眠之处,当年汉武帝渡汾河祀汾阴的时候,箫鼓喧闹,棹歌四起;而今平林漠漠,荒烟如织,箫鼓声绝,一派萧索。古与今,人与雁,更加感到鸿雁殉情的凄烈。但是死者不能复生,招魂无济于事,山鬼也枉自悲鸣,在这里,作者把写景与写情融为一体,更增加了悲剧气氛。
最后,是作者对殉情鸿雁的礼赞。他说鸿雁之死,其刻骨铭心的爱情连上苍也难相信,以致要妒忌它们爱得执著。雁死不能复生,而双雁合葬之雁丘,岂是那些平常的莺儿燕子的一抔黄土所能比。忠贞的爱情应该为人歌颂,悲惨的双雁应该受人凭吊,“千秋万古,为留待骚人,狂歌痛饮,来访雁丘处”。
全词情节并不复杂,行文却腾挪多变。围绕着开头的两句发问,层层深入地描绘铺叙。有大雁生前的欢乐,也有死后的凄苦,有对往事的追忆,也有对未来的展望,前后照应,上下联,寓缠绵之情于豪宕之中,寄人生哲理于情语之外,清丽淳朴、温婉蕴藉,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。
殉情的大雁感动了作者,使作者留下了“问人间情是何物,直教生死相许”的千古名言。现在在金庸小说中又演变成了“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”,尽管多了一个“人”,添了俗气,却也朗朗上口,使更多人知晓了元好问的这首词。不过,在人类中“生死相许”是不多见的,在当今这个拜金主义泛滥,物欲横流的社会,“生死相许”的例子就更少了。因此,像大雁、天鹅这种从一而终、生死相许的动物更容易让人感动。正是:禽犹如此,人何以堪?
当然,人并不都是利欲熏心、冷酷无情的,很多人也想找一个能够生死相许的人,可是在茫茫人海中那个能与你生死相许的人并不好找,有时与你擦肩而过你都不知道。情超生死,爱情永在。人生虽是短暂的,而当我们用“情”去投入这个世界的时候,人类生存就有了无比永恒的意义,人类的心灵就会无比健康地充满生机。(摩尔晓德/12070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