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 父 文
严君病故,孤哀子顿失怙恃;麻衣如雪,众儿孙哀思潮涌。
父亲刘芝元,生于1920年,卒于2018年。将近百年的漫漫人生,家事国事,几经变故,赡老育幼,备尝艰辛。
吾祖弟兄四人,三祖少亡,剩余三子家贫难娶,多年守寡抚幼的曾祖母,竭尽其能,才给长子刘殿仁娶妻陈氏,生姑母芝娥与父亲芝元。人穷便遭戏。1948年,解放太原前夕,乃刘门一独苗的父亲,本不在征兵范围,却稀里糊涂被村里当事者送到部队,做了炊事员。攻打牛驼寨一役,战事异常激烈。那日,父亲送饭到前线,嗓子喊哑也无人应而来食。看着阵地上枕籍如山的死尸,懵懂的青年,直面了战争的血腥与残酷。孤零零站在一片片阵亡战友遗体旁,父亲想到了他们痛彻心扉的父母亲人,也想到了自己刘门独苗肩负的重大责任,或许还想到了不久前骑着小毛驴随母前来探视他的多病少妻。于是,他没随部队南下,却回乡又干起自己的木匠老本行。
父亲讷言敏行,无机会上学读书,却聪慧善悟。他先师从其堂叔刘五生学木工,后师从吾外租父。外租欣赏这个穷徒弟,不顾亲戚邻里的异议,将独生女儿许给长女十二岁的穷徒弟。五十年代初,太钢招工比武定级,五祖与吾父师徒同时应试,经有关人员认真比较评判,五祖始定四级,我父始定五级。有关人员看父亲年纪轻轻,却手艺不错,就询问师从何人。父亲指指旁边的五祖,如实相告。评定人员虑及徒弟工资高于师父 ,有悖常理,于是将父亲也拉为四级。五祖身体不好,身为大弟子的父亲,在其他师兄弟眼里,便是亦师亦兄,盖房建庙,遇到疑难之处,往往找师兄解忧排困。为人谦恭、不善言辞的父亲,总是倾心竭智,助其功成。父亲享寿近百年,但几乎没和人起过争执纠纷,更未听过他恶语骂人。我听过最多最恶毒的话,就是父亲偶尔会骂母亲一声“狗日的!”那声轻轻的责备,再配之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,与其说是骂,还不如说是夫妻间的戏谑更为恰当。
六十年代初,国家内忧外患,极其困难,许多工厂企事业纷纷缩减人员。按父亲的资历,应不在硬性下放之列,但父亲还是响应号召,回乡务农。先于父亲回乡的母亲,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备尝饥饿之苦。四祖家存放几年的一大瓮生虫粗糠,都被我们吃尽。比我们晚回乡的父亲,心疼妻儿老小,每到星期六就乘车回家,将他一周忍饥挨饿省下的食物送与家小。我常惊叹父亲超常的毅力。我家的火炉,是父亲推着平车,一步步从太原运回来的。随我们在太原居住的祖母突然病故,也是父亲和一个工友用平车推回来的。我叔父书元,至今记得父亲一路以水充饥,送回祖母时筋疲力尽,坐在房檐石上半天起不来的情景。父亲二次参加工作,供职于忻州公路段。那里的老同事每每议论起父亲,都对其诚实善良的优秀人品颇多赞誉。
父亲和母亲,非泛泛关系之夫妻。外祖父当年把体弱多病的小女,嫁给一贫如洗的徒弟,便有托孤之意,看中的就是父亲优秀可靠的人品。我们的感觉中,父亲于母亲既是丈夫,却更像长兄。母亲一生多病,药不离口,也是医院的常客。对经济困顿的家庭,这是个不小的负担,但从来没听父亲对此有过半句怨言。患哮喘病的母亲,许多家务活儿不能干,都由父亲代替,亦爹亦娘的双重角色,使得父亲格外辛苦。
父亲一生如牛负重,赡养了祖父母、外祖父母,抚育了五个儿女,还帮助小儿子养大孙子、孙女。就连姑母及表兄都从父亲处得益不少。
纵观我父的一生,和千千万万寻常父辈一样,凭藉自己的辛苦与血汗支撑了这个庞大的国,也养活了自己小小的家。他们头顶没有荣耀绚丽的光环,手中没有可资利用的权利,维系自己和家人生命的一丝一麻、一粥一饭都得之不易。但也唯其如此,才更显出他们的朴实与干净,平凡而伟大。
父爱如山!
我们感恩父亲,更敬重父亲!
愿父亲永脱红尘苦海,喜归极乐净土!
阿弥陀佛!
刘俊文
刘俊卿
不肖子女 刘引弟 泣血叩首
刘根弟
刘俊兰
2018年5月23日
(非常财富 闻道天下/刘颖弟)